來源:湘江文藝 時間 : 2021-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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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游西安古都,每走一步都是一部書。這是因為,古城長安是歷代皇朝的建都之所,千百年來,王侯將相、文人雅士、市井平民留下了不少古老的傳奇故事。宮庭城堡、古剎陵園、亭臺樓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處處印有歷史的痕跡,見證著歷史的滄桑。
較之西安,永州地處偏遠,自古為官宦流放之地。這里舜帝皇陵雄踞于九嶷山下,道教圣地掩映于陽明山中,五嶺逶迤由此而南,湘水瀟水于此合流,山川秀美,人杰地靈。多少文人騷客,帶著文化的光輝,銘刻歷史,傳播文明。追溯永州歷史,正像翻開一部經久的文化大典。
唐貞元二十一年,八司馬因參與王叔文集團而被徹底清算,柳宗元貶為永州司馬。于是,永州與這位唐代古文運動領袖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衡湘以南為進士者,皆以子厚為師。”(《柳子厚墓志銘》)可見當時柳宗元在文壇的地位和影響。
柳宗元與韓愈一起,高揚文風改革的大旗,擯棄駢文的陳言俗套,賦予散文創(chuàng)作隨意而自由的空間,其代表代之一《永州八記》即創(chuàng)作于永州,作為久居長安的山西人,見慣了北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黃土高坡、沙漠戈壁的風光。來到南方,滿眼是百草豐茂,樹木叢生,綠蔭翳翳,鳥語花香,一派盎然景象。大自然的勃勃生機喚醒了柳宗元那顆冷徹而干涸的心,重新找回了對生活前景的渴望。
“其石之突怒偃蹇負土而出爭為奇狀者,殆不可數(shù),其嵌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馬之飲于溪,其沖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鈷姆潭小丘記》)一堆普通的石頭,在柳子厚的眼里是如此優(yōu)美而奇特,且這般地富有生命和血肉。
人們不禁要問,一個被朝廷流放邊陲的官員,本應懷著滿腹牢騷和千般無奈,聊以虛度時日,為什么柳子厚卻將這里的山水風物描繪得這么幽靜和美好?除了逃避現(xiàn)實,寄情山水,可作膚淺的注腳外,“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古代知識分子忠君報國的思想和對未來充滿希冀的進取心態(tài)從創(chuàng)作動機里折射出來。這正是文人情操使然,人格魅力所在。后人為紀念這位散文大師兼地方父母官,建了一座柳子廟,至今還供奉著柳公神靈,陳列著河東文翰,人們在對柳公文辭佳構嘖嘖稱頌的同時,不能不為文人寬博的襟懷和百折不撓的人生態(tài)度所傾服。
詩人元結,少時“與丐為友”,同情貧苦,痛心戰(zhàn)亂,憎恨苛斂,留戀鄉(xiāng)情。“嘗欲濟時難”,懷著對勞苦大眾的深情,呼喚正義與平等。主政道州時,以其宏闊氣概撰寫《大唐興中頌》,邀魯郡開國公大書法家顏真卿親赴祁陽書丹于浯溪懸壁之上,成為中國文化史上的一次重要事件。爾后,歷代書家劉長卿、黃庭堅、米芾、楊萬里、張孝祥、董其昌、秦觀、李清照、范成大、張栻、王夫之、楊維禎、阮元、何紹基、吳大澂,一連串閃爍著中華文化光輝的歷史名人,或游歷于此,或題贈于斯,五百余塊石碑,琳瑯滿目,書風各異,各領風騷,歷經風霜雨雪的洗禮,浯溪這片江南最大的露天碑林,記錄著永州人民的文化精神已成歷史。
而書法藝術歷來就與永州有緣。
一代草圣懷素的狂草,早已是中國書法草書境界里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當然也是永州的一座文化豐碑。
綠天庵靜靜地坐落于永州城內,庵內陳設的懷素小草千字文碑刻精美絕倫,這道文化景觀在永州應當具有標志性意義。
狂草是一種激情的傾泄,是一種性情的坦露,這位永州前賢,興之所至,蕉葉、墻壁、器皿、家什,提筆即揮,一揮而就,勢不可擋。相傳懷素曾“粉壁長廊數(shù)十間”,大詩人李白見此情形,即興行吟,作草書歌行以紀盛:“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怳怳如聞神鬼驚,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電,狀同楚漢相攻戰(zhàn)……”
兩位激情奔涌的藝術大師,進行了如此豪氣干云的對話。至今都如黃鐘大呂般地穿越時空,洋溢著中華文化的神秘魅力!
大歷七年秋,懷素在洛陽拜見顏真卿,示其《懷素上人草書歌集》,請顏魯公作序,顏真卿慨然應允:“開士懷素,僧中之英,氣概通疏,性靈豁暢,精心草圣,積有歲時,江嶺之間,其名大著……”對于懷素草書的評價,他與李白一樣,都已超越了書法藝術本身的范疇,提升到了人的品格的高度。
還有永州人所熟知的東洲草堂。這是何紹基的讀書之所?,F(xiàn)存的“狀元樓”和“探花第”與草堂舊址是一組古建筑群,這里,依稀可見這個家庭昔日的榮光。何紹基父親何凌漢,弟弟紹業(yè)、紹祺、紹京,之子慶涵,之孫維樸、維棣,代代克紹家風,取法唐楷,直追魏晉,潛心碑刻,各具風貌,成為中國南方顯赫的書法家之一。
何紹基深受大學士阮元影響,與康有為、梁啟超一起,主張尊碑抑帖,探求書法藝術的創(chuàng)新之路。他創(chuàng)造了一種奇特的執(zhí)筆方法叫回腕執(zhí)筆法,為使用筆達到遒厚生澀的效果,在用筆手法上作了大量嘗試性的探索,起初出于好奇,也可說是走火入魔,在執(zhí)筆方式上就違反了人體自然機能,所以寫起字來,往往汗流浹背,艱苦吃力,可是何紹基憑借其堅韌的毅力獲得了成功。難怪曾國藩在家書里多次提到了何子貞可以傳世,并訓誡子女學書要有如子貞般的毅力和恒心。何紹基的貢獻在于信守南北兼融之事,同時又是成功的創(chuàng)作實踐者。
來到道州,當然要尋訪濂溪故里。
如果說古代湘學的創(chuàng)始者是周敦頤先生,同樣可以這樣表述,湖湘本土文化的開山祖師也是他老人家。
“吾道南來,原是濂溪一脈;大江東去,無非湘水余波。”這是齊白石的老師王闿運先生為岳麓書院撰寫的對聯(lián),至今還懸掛在這座千年庭院里,與“惟楚有材,于斯為盛”交相輝映,享譽天下。
自周公敦頤開始,一代代湖湘學子為探求宇宙自然規(guī)律,研究人性本質,以孔孟學說、老子哲學為原典,大量地進行訓詁考據(jù)之學,逐漸地形成了經世致用的湖湘理學。周敦頤較為系統(tǒng)地提示了運動與物質存在、發(fā)展和變化的關系,提出了事物自身存在的動力和活力,從而為人們觀察和處理問題提供了重要的方法文化。
“蓮之出污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這是周敦頤《愛蓮說》里的名句,古往今來,為潔身自好君子之座右。他正是以這種正己之心,探求天地之變,解索人性之本,以祈福澤眾生,實現(xiàn)天下百姓的幸福安康,這應該就是湖湘學子爭相仿效和追隨的情操和品格。學術思想的突破,文化的創(chuàng)新,遠比物質貢獻無形而遠久。一代學人深邃的思想和規(guī)范的行為深深地影響著一個地方的學術風氣、社會價值和人性心理。
今日永州人們依然保留著先賢遺風,崇禮尚義,民風淳樸;尊儒仰道,重實重情;求新求變,不折不撓。人以文傳,地以人傳。永州與文化結緣,文化也因永州而生色。
回眸永州的歷史,你能感受到這種文化氣息的高古和清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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