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湖南日報 時間 : 2021-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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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聶鑫森的《頭上是一片寧靜的藍天》
幾本小說堆在桌上,有長篇,也有小說集,都是精選的。聶鑫森先生的短篇小說精選集《賢人圖》是年前剛拿到的,贈書的好友詭秘地跟我說:你會喜歡。
初春的午后,陽光從蔚藍的天空投射進來,把書房烘托得暖洋洋的。倚靠在落地窗上,我翻開了《賢人圖》中的《頭上是一片寧靜的藍天》。藍天、綠地、護城河、古橋,出城、進城的人,在我的眼前淌來淌去。暖暖的風,讓人想起風箏。是的,春二月里不能沒有風箏。
賣風箏的是兩個老頭,一個胖老頭,一個瘦老頭。胖老頭在橋這頭,他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他的風箏“涂滿刺眼的大紅大綠”。他的生意很好。瘦老頭只是“沉靜地等候買主”。他的風箏是“素白的”,“翅上還裝了會轉動的風笛”。
瘦老頭悠閑地靠在橋欄上,就像是春二月的藍天、綠地、暖風,是一種令人期待的狀態(tài)。好比在陽光下,品一杯好茶、聽一首好曲子,遇上至交好友,同樣讓人期待。
人們“循聲”而來,買去很多風箏。本該作為他者的胖老頭一出場,就成了藍天里的主角。對于瘦老頭的冷清生意,他“從心底里發(fā)出一種真誠的同情”,對瘦老頭打招呼,他是“用行家的口吻”。
在胖老頭“眼光落在橋那頭的時候”,瘦老頭出場。這是作者著意的安排,瘦老頭的微瀾跟無關的他者胖老頭有關。
作為一種狀態(tài),瘦老頭完全可以超然物外,但作為他者世界里的一種存在,瘦老頭又無法擺脫。面對胖老頭的“同情”、“提醒”和人們的鄙夷,起初,瘦老頭尚且能夠從手里的風箏中“感到滿足”。但胖老頭似乎并不甘于“同情”和“提醒”,賣完風箏,他居然“悠閑地”點燃了一支煙。當胖老頭呼吐出一個“又大又圓”的煙圈時,瘦老頭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他終于沉不住氣了,把他的“感到滿足”的手藝“順著風兒一拋”。當胖老頭“艱難地擠到他身邊”,自以為善意地提醒他“快把貨拋出去,撈一把”時,瘦老頭又不免“斜了胖老頭一眼,嘴角叼起一絲報復的笑”。
作為大多數(shù)的人們,始終是隨波逐流的。他們從售罄的胖老頭身邊一窩蜂地涌向瘦老頭和他的風箏。當然,他們也會受到風箏的牽引,飛到“很高很遠的地方”去。
唯有風箏是超然物外的。風箏是“素白的”,“閃著柔潤的光”。放飛的風箏,“像一片輕盈的云”。唯有風箏的存在,讓人超然物外。風箏讓瘦老頭“感到滿足”,讓他“高傲的不屑”,使他重回寧靜,“只是虔誠地做著他應該做的一切”。最終還是風箏,把無數(shù)道目光“牽引到很高很遠的地方”。
瘦老頭有兩個很重要的舉動。
先是他“順著風兒一拋”。在此之前,瘦老頭的臉色已經變得難看了,但他依舊什么都沒說。放飛風箏,是一種意見的表達,即,瞧我的風箏,這才是真正的風箏。又是一種身份意義上的放飛。作為一個手藝人,怎么做手藝是手藝人自己的事,風箏好就好。
后來,他“掏出一把剪刀”,“咔嚓一聲脆響”,把“手里捏著的那一把麻線”,“齊嶄嶄地”剪斷了。這一連串的動作十分干脆。從放飛風箏到剪斷風箏,很顯然,瘦老頭認為,剪斷麻線的風箏會有更大的自由,那才是真正令人向往的超然物外的自由。這也可以看作是瘦老頭對作為他者的胖老頭和隨波逐流的人們此前給他造成的困擾的一種超脫。
故事很輕,在寧靜的藍天下,一切都不宜大動干戈。我喜歡這樣的輕巧。即使胖老頭的叫賣,也是“又脆又亮”的。即使胖老頭的氣餒,也只是“使勁地跺了跺腳”,“一扭頭”就走了。我喜歡瘦老頭的“高傲的不屑”,喜歡他對手藝的專注,更為他不謀市井利益,只追求自我志趣的灑脫心生敬仰。
讀這些時,應泡上一壺好茶??缒甑木G茶有損初春的鮮嫩,陳年的普洱正好,香醇溫潤,就像這春二月的藍天,以及藍天里的寧靜。
我沒見過聶先生,他常住株洲,幾次邀請參加采風活動,也因故未能出席。但我們因此成了微信好友。上個世紀80年代創(chuàng)作《頭上是一片寧靜的藍天》時,作者大概沒想過老了的樣子。給書命名《賢人圖》,先生心中應是有一位瘦老頭這樣的“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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