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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梅:一些味道

來源:   時間 : 2017-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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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到食物,蘇州人會吐出一句口頭禪,叫“鮮得要掉眉毛”;長沙人則說,“透鮮的”;岳陽人則會形容“味道好得人死”……不論用哪種方言,對于佳肴,人們從不吝嗇傾注渴望、期待、懷想、回味之情,好像它能調(diào)動心里藏著的一本形容詞大詞典。

  精致的時代,才會有與之配套的精致佳肴。就像昨天,我坐在老字號“楊裕興”的一家門店里,欣賞著細(xì)瓷碗碟中涼拌的黑木耳和刀工細(xì)膩的海帶絲,看黝黑與草綠兩種色澤在桌上小聚;又要了幾塊外焦里嫩的臭豆腐,一碗鹵肉面,吃得很閑適。這老店的從容意味,讓我就像待在一闋溫婉的《南歌子》里,誰說只有情懷不似舊時家啊。

  我少年時,天下拮據(jù),飯菜能吃個飽,就是大福了。那時,全家人每餐就吃一兩個菜,完全沒有色香味的講究。大米總不夠吃,糧店將混雜著老鼠爪子印的紅薯絲,堆在墻的角落里,再搭配著賣給市民。每次母親在家里煙熏火燎地煮好飯,就會用鐵皮勺子,輕輕地將上面那層灰黑色的紅薯絲刨起來,盛入自己的碗里。我吃著鍋下層的白米飯,心里卻惦記著母親碗里的東西。有一次偷偷從她碗里挑了一筷子,剛?cè)M嘴里就吐了出來,原來干紅薯絲苦得難以下咽。那一刻,我從飲食里,嚼出了母親的苦心和大愛。還有中秋的月餅,節(jié)前父母親會從黃糙紙包裝袋里,拿出幾個滲透著油漬的本式五仁月餅,每人半個。我們常常慢慢吃、細(xì)細(xì)品,舍不得一下吞掉。因為一旦它滾落到腸肚里,就得等365天后,才能再次聞到它的氣味。那個年代,正合了韓非子的話“糟糠不飽者不務(wù)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繡”;飲食方面,似白露成霜,一片寡淡。

  此時,坐在餐桌邊,我的思緒在跑馬:食客嫻靜的心態(tài)與店家的鮮美食物,才算得上絕配;而急吼吼的人生,必定食不甘味。又想起小時候聽父親講過的“割烹為相”的故事:商人伊尹,善庖廚,背著砧板入宮,烹佳羹美肴獻給商湯。商湯食著有味,便封其為相。由此可見,美食的力量之大。我沒有悟性,不大在意庖廚之人得廟堂之位的世事,也不在意世事與烹飯食皆有“時疾時徐”“九沸九變”之狡黠。朋友蓄洪兄與我一樣是個地道的“美味愛好者”,極力向我推薦清代隨園老人袁枚的那本《隨園食單》。他介紹說,這是一本記錄菜譜的書,還有食材選用與洗刷、作料搭配、火候掌握、上菜順序、器具講究等等注意事項;談到做菜,隨園老人尤其強調(diào):“咸者宜先,淡者宜后;濃者宜先,薄者宜后;無湯者宜先,有湯者宜后。且天下原有五味,不可以咸之一味概之。度客食飽,則脾困矣,須用辛辣以振動之;慮客酒多,則胃疲矣,須用酸甘以提醒之。”這話的確有道理,可我對蓄洪兄一笑:就算把這本“教科書”吃到肚子里,我也成不了手藝高超的廚娘,更別說成伊尹了。

  正漫無際涯地胡思亂想,新手機上跳出兩張圖片,一張是“小缽子南瓜湯”,一張是“巧克力櫻桃塔”。前者橙黃如落日,配以銀亮的小調(diào)羹,看上去香醇濃郁,色雅味美;后者畫面艷麗,圓潤的紅與老成的深咖色對比,讓人食欲大開。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有口福的人,趕上了美味紛披繁縟的時代,大可以做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而飲食文明,早已經(jīng)從奠基階段,從李白的坐花醉月時,飛馳到了鼎盛期。前些時候,長沙的街頭閭巷,四處紅蝦飄香,近日,食客們又開始呼朋喚友,向十月的肥美螃蟹開拔了。目標(biāo)不只是陽澄湖大閘蟹,還直指湘陰鶴龍湖、益陽大通湖等地的“橫行者”。這樣的美食,順應(yīng)了自然時序,真是令人心滿意足。

  一座城市,一段人生,總有一些味道,讓人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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